2008年7月23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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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西男子广东“杀妻”被羁押454天
最终因证据不足被判无罪,已申请国家赔偿,欲寻妻死真相
刘学龙 文/摄

  妻子死后,余国被抓了起来。
  2007年9月7日,广东省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:被告人余国无罪。随后,佛山市检察院提起了抗诉,广东省检察院撤回了抗诉,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了最终裁定。
  今年4月10日,余国走出了看守所。这天,距余国被抓时,已整整过去454天。余国说,虽然得到了公正的判决,但被关押四百多天后,他几乎身无分文,如果能拿到国家赔偿,他要去顺德,争取解开妻子死亡之谜。

  当事人——
  “我回家的时候,她已经死了”
  余国,1979年出生,江西省修水县人。2002年,经人介绍与妻子黄花结婚,并生有一子。两年后,他与妻子到广东省佛山市顺德打工。
  2006年12月2日清早,他出门修工具,生病的妻子躺在床上。中午,他回到家里,妻子坐在床上,还拿新买的一件黑色皮上衣给他看。
  随后,他做了饭,并与妻子一起吃了饭。之后,他烧了水给妻子洗头洗澡,自己便独自出门修工具了。
  “下午5点左右,我回到家中,她还躺在床上。”余国说,他对妻子说话,但黄花没有应答。
  “我过去抱她、推她,她却毫无反应。”余国说,黄花的身体瘫软,他随即发现妻子已没有了呼吸。
  “那天晚上,我哭干了眼泪。”余国说,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黄花的尸体出了门,将其放在离出租房200米左右的马路边。
  在那里,他又抱着妻子的尸体嚎哭了一场。之后,他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。“时间我记不清了,回家后,我抽了三四根闷烟,天就差不多亮了。”余国说,不久,他就沉沉睡去。
  第二天上午,余国跑去找同在顺德打工的黄花的弟弟黄金石,说黄花失踪了。“在他那里,我打电话给警务区黄警长,说我老婆失踪了。”余国说,黄警长在说警方发现了一具女尸,要他去辨认。
  随后,他与黄花的亲属一起去看了尸体,证实确是黄花。

  讯问笔录——
  承认杀妻因为妻子有外遇
  “后来,我经常到公安部门询问案件进展。”余国说,没想到,2007年1月12日上午,他还在家里睡觉,几名警察突然上门,称要他协助调查,便将其带到了公安局。
  “一上警车,他们便将我铐了起来,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。”余国说,警方找他,不是协助调查,而是怀疑他是凶手。次日,他被刑事拘留,26日被批准逮捕。
  2007年6月28日,佛山市检察院向佛山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,指控余国犯故意杀人罪。
  警方共采集了十余位证人的证言。其中,有人证实,黄花生前与一男子有染,余国也知道此事,且去派出所报过强奸案。黄金石在证言中提到,他怀疑余国与黄花的死有关,理由包括:余国的出租屋离发现尸体的地方只有200米左右,余国却没发现尸体;黄花的手机一直是她自己用,失踪后却在余国手里。
  在佛山市公安局顺德分局出具的一份法医学鉴定书上显示,黄花尸体未见机械性致命性暴力损伤,根据病理报告,黄花尸体内脏器官未检见致命性病变,其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。
  在一份对余国的讯问笔录(时间为2007年1月12日23时27分至1月13日3时28分)上显示,余国很“爽快”地承认了自己杀害了妻子。原因是妻子在外与一男子有染,那段时间又为琐事发生争吵,黄花竟然用菜刀架在他脖子上。事发当天,他又遭黄花毒骂,心存积怨,便将其杀害。

   法院——
  杀妻证据不足,被告人无罪
  余国被抓的事情传到了老家,村子里几乎没人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。“余国父亲过世得早,他做人很踏实,从来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。”一位村民说。
  最后,该村近80名村民还联名写信到佛山市中级法院,说余国平时遵纪守法、勤劳厚实,请求法院依法查明。
  “我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。”余国的母亲得知儿子被抓后,在乡亲们的资助下,请江西东太律师事务所杨大望律师为余国辩护。
  “接到案子后,我心里没底,毕竟这是命案,翻过来的可能很小。”杨大望说,接到案子后,他立即去了一趟顺德。看完案卷后,他看到了一丝曙光。
  杨律师称,虽然余国在公安机关侦查阶段供述用手掐黄花颈部的情节,但没有其他的证据证实他实施杀人行为;虽然法医检验鉴定确认,黄花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,但该鉴定结论同时说明,黄花颈部未见机械性致命性暴力损伤。也就是说,“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黄花是余国杀的”。
  随后,杨大望又会见了余国。一见到家乡来的律师,余国泪流满面,跪在地上请求律师为其伸冤,反复强调自己没有杀死黄花,自己供认杀人的笔录是遭受刑讯逼供所致。
  2007年7月17日,佛山中院开庭审理此案。开庭时,余国不承认掐过黄花的脖子。杨大望为余国辩护,认为只有余国的供述,没有其他证据,依法不能认定余国有罪。
  法院审理认为,余国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不清,证据不足。最终,他们采纳了杨大望律师的意见。2007年9月7日,该院作出判决:被告人余国无罪。
  随后,佛山市检察院提出抗诉。在广东省高级法院审理过程中,广东省检察院认为抗诉不当,于今年2月25日撤回抗诉。3月17日,广东省高级法院作出裁定:准许广东省检察院撤回抗诉。

   对话——
  晚上移动尸体是不想惹麻烦
  笔者:你发现黄花已死亡,为什么不报案,反而要在晚上移动尸体?
  余国:我们在外面打工的,很不容易。租住的房子,房东很难说话,有时在楼道里丢个烟头,都要被他收几十元的清洁费。我妻子死在他的房子里,如果被他知道,后果很难想象,他肯定会向我要不少的补偿费。我这样做,就是想省掉这道麻烦。
  笔者:那你为什么又要向警方报失踪?
  余国:我也想知道我老婆是怎么死的,将尸体放在大马路边上,就是想让人早点发现。所以我就借报失踪案的时机,早点证实死者是我老婆,让公安部门早点介入。
  笔者:你能想到警方会怀疑到你头上来吗?
  余国:我从来没想过。毕竟,我没有杀她。
  笔者:既然你没有做,他们为什么会怀疑到你头上来?
  余国:我老婆死后,她家里人都怪我。我确实有错,没有照顾好她,让她客死异乡。出事后,我每次打电话给我岳父家,他们总说,黄花的死我脱不了干系,任凭我怎么解释,他们都不听。我没有及时报警,也确实留下了被怀疑的地方。
  笔者:你认为你老婆是怎么死的?
  余国:我不知道,我也很想知道她的真正死因。我在看守所得知尸检报告后,马上提出了疑问,包括她的脖子上是否有凶手留下的指纹,她脖子上皮下出血是怎么回事,她胃里面的佐匹克隆成分(能起安眠作用)量多少,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。我要求重新检验,但被告知尸体已经火化了。

   诉求——
  申请国家赔偿  寻求妻死真相
  4月10日,余国走出了看守所。
  4月17日,他回到了修水。一位朋友得到消息后,专程开车到车站等他,将他送回老家。快到村口时,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。近百位村民放下了农活,在村口等候。车子开近时,他们燃起了鞭炮。“老天开眼了,我们余国回来了。”余国被迎进了村子。
  余国说,终于回家了,但他没什么可以高兴的。毕竟,妻子死得不明不白。
  回家后两天,他带着儿子去了岳父家,他们对自己不理不睬,余国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  “我本来就没有杀人,被冤枉关了这么多天,我已申请了国家赔偿。”余国说,他养了一季蚕,赚了几百块钱,本来想去买个手机,但为了国家赔偿的事,他去了趟顺德,花光了。
  “妻子的死现在还是个谜。”余国说,如果他能顺利拿到国家赔偿,他还要去顺德,不管这个谜解不解得开,他都要去努力。